锦书送罢

【兰亭集旭】云间月 (一)

虽然现在开新文可能没什么人看了,但是心里有故事,有意难平,还是想写一写


(一)

嗅觉先于其他知觉苏醒,缇兰闻到愈安宫里常用的淡淡熏香,禁不住心底暗道:这奈何桥边竟布置得如此精妙,能还原人生前的居所不成?

正当她想努力看清周遭事物,身前却传来几声轻唤:“淑容妃,该起了,已过巳时了。”

这是何故,自己身死于大徵,按中州的传说,此时不该有人递来一碗孟婆汤,了却前尘吗?怎还会有人唤自己生前的封号?

缇兰努力睁开沉沉的眼皮,映入眼帘的是愈安宫青白交杂的床帏,一如往日。

她转头慢慢撑起身体,看到了跪在塌前的碧红和碧紫。

“我……没死吗?”

碧红忍不住,噗嗤一声笑了出来:“淑容妃您在说什么呀,可是魇着了?想是这几日伴驾到深夜,过于疲累了——”

碧紫看出缇兰不大对,忙使眼色让她噤声,一边拿来巾帕给缇兰擦汗:“淑容妃,您还好吗,用不用奴婢去请医佐?”

真的没死吗?她只记得自己一身血衣,似是躺在谁的怀里,耳边依稀有厮杀声,然后就失了所有气力和知觉。至于是如何到了那般境地,却记不真切了。

如果是梦,未免也太真实悠长了,似乎还有很多或惊心动魄、或痛彻心扉的瞬间。

“不必了,我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,你们出去罢,让我一个人静一静。”

“是,可淑容妃别忘了,您和陛下约好明日亲自下厨在愈安宫设午宴,今日咱们可要提前准备准备呢。”

……是了,好像是有这回事,睡得太久竟忘了。

 

午饭毕,缇兰因着这怪异的梦心里烦闷,但又无人诉说,只得遣退宫女,推说自己要琢磨菜式,一个人在愈安宫内随便走走。

碧红正是玩儿心重的年纪,求得缇兰允准,带小乖去探小白。碧紫怕她多嘴多舌又生是非,也一并跟了去。

行至侍女房前,见房门半敞,缇兰心内不由暗暗笑她二人忘性大,摇摇头正欲上前关起,忽起一阵风,将一张纸笺飘飘摇摇吹至她脚边。

是注辇语。缇兰本不欲细看,却发现不是她二人字迹,不由心生疑惑,多扫了一眼——“不日我部将来朝奏请,记得从旁相劝”

这是何人所书?又欲递送给谁?托谁去劝?劝的又是谁?缇兰秀眉紧蹙,将纸默默叠好藏入袖中,缓步折回主殿。

这宫里,除了她们主仆三人,还另有注辇人可以来去自如么?

 

日落星移,很快便是晚膳时分。缇兰正欲舀起一勺甜羹,却突然放下汤匙,纤纤素手整理下衣摆,轻叹一口气。

“淑容妃何故叹气,可是这银耳羹不合胃口?”碧紫不解。

缇兰摇摇头:“也没什么,只是我们来大徵也有些时日了,略有些思乡罢了。”

“可不是吗。莫说是您,奴婢都想家了,还是咱们注辇语听着亲切。”说起这个,碧红又来了精神。

“这宫里只有咱们三个从注辇来,愈安宫里按宫规又不能说家乡话,你们可是憋坏了?”

碧红闻言一愣,忙轻咳几声掩饰,碧紫接过话头:“淑容妃,奴婢明白宫规森严,不可行差踏错,我会时刻提醒碧红,不得任性。”

“好了,原也没什么,把晚膳撤下去罢。”缇兰面色淡然,仍是不动声色。看着二人远去背影,她目光沉沉。她们分明知道些什么,却不打算与我说么?愈发有意思了。

 

蜿蜒的宫道上,晚风送来几声微不可闻的细语,只有宫中草木悄悄见证。

“公主莫非有所发现?前些日传来的密信,我今日发现不见了。”碧紫极力压低声音。

“哎呀,不是今日不见的,是前几日就不见了,我还以为姐姐你烧掉了。我今日走得急没关门,想是落在哪里被风吹去,或是被洒扫的宫女一并扔了。”碧红倒是满不在乎。

“你呀!怎可如此大意?可千万别被公主发现才好。”

“公主除了写字读书,整日不出殿门,从来也不进咱们房里的,你就放宽心吧,别整天绷着一根弦。”

……

 

翌日。

缇兰在小厨房张罗布菜,五香牛肉、水晶虾仁、翡翠白菜、腐皮春卷、桂花糖藕……都是她平日常在金城宫的膳桌上见到的。一切准备停当,回正殿的路上却见碧红引着穆内官手下一名小内侍向她而来。

小内侍躬身施礼:“启禀淑容妃,陛下今日事忙,早朝散得晚,后又在敬诚堂议事,也许不来同您用膳了,穆内官命我来知会您,请勿等得太心焦。”

缇兰微一颔首表示知晓,但想到梦中和梦醒后的种种反常,也顾不得后宫不得干政,又多问了一句:“内官可知早朝因何耽搁了时辰?”

小内侍欲言又止,抬眼觑了下缇兰,转念又想起这位宫妃平素温柔可亲,忍不住还是回道:“注…注辇有使臣觐见,听说还会单独来拜见您呢。”

缇兰心念微动:“我知道了,多谢内官。碧红送内官,之后记得去厨下给碧紫帮忙。”转身几步进得殿内,她身形一晃扶住桌案,方才的强作镇定瞬间瓦解,脑海中千言万语频频闪过:

“臣斗胆恳求殿下,向大徵陛下面请此事吧!”

“叔叔,缇兰不堪此跪。”

“您此时站出来为注辇说话,也确实应该。”

“朕最讨厌别人揣度朕,快滚出去。”

“淑容妃,扮作紫簪皇后的事,还是请您三思…”

“是谁让你扮作紫簪的!……好,朕成全你!”

她一时难以拼凑起清晰的脉络,但这一字一句,分明都在向她叫嚣着:注辇使臣不可见,否则万劫不复。

缇兰呼吸急促,眼睫颤动,不由得握起胸前的龙尾神挂坠。龙尾神,是您在指引我吗?

 

不消半个时辰,果然有内侍来报:“启禀淑容妃,注辇部遣使臣来朝,陛下恩准,淑容妃即可在偏殿接见。”

缇兰端坐塌上抿抿唇,声音轻却坚定:“劳烦内官回禀,多谢陛下美意,缇兰今日身体不适,不便接见使臣,恐怕还需另择良日了。”

 

金城宫内,主位之上的人脸如墨色,剑眉紧蹙,也染得整个殿内气压低沉。

“什么?淑容妃称病未见?”

“是呢,呃…淑容妃想是还未适应这大徵的气候吧……”穆德庆低眉垂首,声音越来越小。

没见?似曾相识啊。帝旭不由想起上次命她去送汤乾自,也是一样的由头。又在玩儿什么花招!他扔下手中的奏折,起身来回踱步,仍是不虞。

“陛下,要不…您先用晚膳?”

帝旭烦躁地一甩袖子:“吃不下!“

 

不等他多琢磨几个时辰,穆德庆便高声报着,引缇兰入得殿来。帝旭抬眼,只觉她携一身寒气而来,眉目似比以往更加清冷。

帝旭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此刻恭顺跪在身前的缇兰,目光里满是探究和玩味:“淑容妃不是病了吗?怎么,抱病也要来见朕?来替注辇求情?以为这样能博得朕的垂怜?”

缇兰轻呼一口气,不卑不亢地回到:“臣妾未见来使,实在不知注辇所求为何,不敢妄自向陛下求情。”

“那你来做什么?”

“臣妾,自请去南宫。”

话音一落,殿内骤然安静了几瞬。“呵,”帝旭嗤笑一声,“南宫?你这是在以退为进?”

“臣妾不敢。”缇兰微微抬眼,见帝旭好整以暇地盯着她,似是在等她继续往下说。

“臣妾命如浮萍,本不足惜,唯念远在家乡有生养之恩的母妃。臣妾不敢让陛下为难,也怕父君…为难母妃。”

“哦?所以你甘愿自断恩宠,躲个清净?”

缇兰不语。

帝旭更加烦闷了,他想拒绝,却想不出拒绝的理由。可笑,他不是一直嫌这个妃子是个累赘么,如今她自愿不做棋子,岂不两全其美?

他索性向描金椅背上重重一靠:“朕成全你。你最好今晚就动身,免得白日大动干戈移宫,让满宫里人瞧见,说朕刻薄了你。”

不知怎的,缇兰竟有些想笑陛下有趣,被满宫里人知道,不是早晚的事吗?但此刻可由不得她分心,她又施一大礼:“臣妾还有两件小事,求陛下恩准。”

帝旭怒极反笑:“你可真会得寸进尺。说来听听。”

“其一,臣妾斗胆请陛下对外只言称,淑容妃是触怒陛下,获罪被打入南宫。”

帝旭故作漫不经心地转着扳指,嗯,倒也合理。

“其二,臣妾愿独自前往南宫,不带婢女随侍。”

嗯?帝旭向殿门外一探,又望向穆德庆,后者心领神会,对他摇了摇头。

“为何不带婢女?”今天来竟也没带,她们不是一向形影不离么。

缇兰声音平稳:“臣妾戴罪之身,愿在南宫静思已过,不宜有人服侍。”

帝旭眉心皱得更紧,眼睛眯了眯,半晌终是挤出一声:“准了。”

“谢陛下。”缇兰轻揉了下已跪得酸痛的膝盖,在她转身之际,帝旭一句话幽幽飘来:“你们注辇置锥之地,戏倒是一出接一出,可真教朕,目不暇接。”

 

缇兰走后,帝王即命人伺候洗漱熄灯。待偌大的主殿只余他一人,帝旭行至窗帷前,望着云层之中若隐若现的残月。缇兰,这些时日我原以为已经在逐渐了解你了,可没想到你依然这般令人看不透。是我求的太多么?

只是,他们两人都没察觉,缇兰已不似往日那般怕他了。

 

设定:缇兰重生,但记忆并没有完全恢复,前世的记忆是碎片化的,在某一刻可能会闪现让她恍惚和疑惑,但未必会整体影响她的决定~

尽量不ooc,毕竟我最爱原装的兰旭

这一章两个婢女戏份略多,也是剧情需要,后面就不会了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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